2010年7月18日 星期日

馬拉之死

http://rosaceae.ti-da.net/e1147436.html#more




請點這裏看 放大圖。

這是賈克-路易‧大衛(Jacques-Louis David, 1748年8月30日 – 1825年12月29日)所畫的《馬拉之死》。這幅畫是個大大的謊言。
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歷史學教授,賽門‧夏馬(Simon Shama)說:「如果有一幅畫,讓你想為一種理想而死,那就是賈克-路易‧大衛的《馬拉之死》。這也是這幅畫為什麼如此危險原因:必須被隱藏、不被大眾 看到這麼多年。

我不確定的是我對此畫的感覺如何。除了深深地感覺矛盾以外,你無法懷疑這就是一幅純金的傑作,但這樣一來就將這幅畫與它誕生的時刻分離開來。這位是尚-保 羅‧馬拉(Jean-Paul Marat),是法國大革命狂熱派裏最偏執的人,他呼出他最後一口氣。他在浴缸中被刺殺。但是對大衛而言,馬拉不是怪物。他是個聖人。這是殉教,也是大衛 為了宏揚革命美德的而作出的宣言。」(from BBC2 Power of Arts

為什麼是謊言?要瞭解這幅畫,就不得不瞭解馬拉其人其事。


從醫生與科學家變成革命家

尚-保羅‧馬拉(Jean-Paul Marat, 1743年5月24日~1793年7月13日)出生於瑞士,父母都是新教教徒。十六歲時前往法國波爾多學習科學。稍後將自己對光學與電學的知識,應用於眼 睛疾病之上,而成為眼科醫師,曾經在荷蘭、倫敦執業。1775年他以一篇有關淋病的論文,獲得(英國)聖安竹大學的醫學博士學位。雖然他曾經寫過反對皇室 的論文,然而他的醫術與科學研究卻備受肯定,讓他贏得了法王查理十世護衛隊專屬醫師一職,一年收入兩千里拉,並享有其他津貼。很快地,他即以宮廷醫師的身 份受到貴族歡迎。

接著,他在巴黎繼續研究電學與光學,並進行各種實驗,後來他將自己的研究成果交給法國科學院,但卻不被接受為會員,然而其研究成果受班哲明‧法蘭克林肯 定,後者常常造訪他,而歌德更是以他不被法國科學院肯定,作為法國科學院乃為山頭主義把持的顯著案例。

1786年4月他辭去了宮廷醫師的職位。在法國大革命前夕,他將他身為科學家與醫師的志業完全抛棄。在1788年,當巴黎議會(Parlement of Paris )以及其他貴族建議路易十六召開150年來第一次三級會議(Estates-General of 1789)時,他就完全投入於政治之中了。他寫的文宣小冊子《獻給祖國》(Offrande à la patrie)裏 的論點,與天主教修院西哀士院長(Abbé Sieyès)的小冊子《什麼是第三級?》(Qu’est-ce que le tiers état? )裏面所講的論點有許多共同點。他又寫了《英格蘭憲法的缺點列表》(Tableau des vices de la constitution d'Angleterre)試圖影響法國憲法的架構。

人民之友報總主筆

1789年9月,馬拉開始發行自己的報紙《人民之友》(L'Ami du peuple), 攻擊法國所有的當權者,稱呼他們為「人民公敵」。雖然他本人從來沒有加入任何黨派,他卻在《人民之友》上攻擊許多不同立場的團體,並且報導他們所謂「不忠 誠」的行為(要一直到他被證明是錯,或者受攻擊者被證實確有罪責,否則攻擊絕不中止)。這種行為讓他贏得了「人民之怒」的稱號。他的攻擊都集中在最有權力 的團體,包括各級大臣、國民制憲議會、市政廳、夏特雷法院(the court of the Chatelet)。他因此在1789年10-11月被捕入獄。在1790年1月,他再度因為在報紙上密集攻擊拉法葉候爵(marquis de La Fayette )而差點被捕,他逃往倫敦,並且繼續在倫敦寫文宣攻擊路易十六的大臣賈克‧聶克(Jacques Necker)。在同年五月,他回到巴黎繼續出版《人民之友》,為了怕受到迫害,他潛入巴黎地下墓室(catacombs of Paris)工作,據說乃是因此而讓他感染上皮膚疾病(Scorfula,淋巴結核皮膚病)。後來,他為了減輕皮膚病的痛苦,必須泡在熱水之中, 因此他常常在浴缸裏工作。

攻擊完當權派,他開始繼續攻擊較溫和的革命領袖。在1790年7月他寫道:「五百或六百顆人頭落地,就可以保證安寧、自由以及幸福。虛偽的仁慈讓你的雙手 受縛,讓你的拳頭落不下去。而因為這樣,有百萬兄弟將失去他們的性命。」

他本來將希望寄託在國民制憲議會,卻對立法議會(Legislative Assembly)失去信心。1791年12月,他再度逃到倫敦。1792年4月,柯德利埃俱樂部(Cordeliers)邀請他加 入,他回到巴黎,並從此以此俱樂部為政治基地。然而既使如此,馬拉仍然常常遭到同志批評,他不得不再度躲藏。一直到1792年8月10日暴動發生,暴民攻 入巴黎杜樂麗宮,路易十六與其家人必須向立法議會尋求庇護時,他才又回到政壇。


贊成九月大屠殺

此時普魯士的伯倫瑞克公爵(Charles William Ferdinand, Duke of Brunswick) 向巴黎人民提出宣言,要求保證皇室安全,否則就「偷走」巴黎,此宣言達成相反的效果,煽動巴黎人對皇室的不滿的情緒。結果,馬拉出席巴黎公社,要求審判在 獄中的法王路易十六以及其他皇室成員。當大審沒有發生時,他投票贊成九月大屠殺,造成許多政治犯被謀殺。他並且加入了審查委員會,後者的目的就是為了除掉 反革命份子,而他本人的工作就是擬定那些被他懷疑政治上有問題者的名單。因他而上斷頭台者,遠遠超出他曾經預言的五六百人。化學家拉瓦錫可 能也是他的受害者之一。

雖然沒有任何政治奧援,馬拉在1792年被選為國民大會議員,9月22日法國宣布成立共和,馬拉立即停止發行《人民之友》,在25日開始發行《法國共和日 報》,繼續《人民之友》的路線,繼續批評法國新的當權政治人物,讓馬拉成為國民大會裏最沒有人緣的人。

攻擊溫和派的吉宏丹黨人

1793年1月21日,路易十六被送上斷頭台。此後,法國政治陷入極大的混亂,在一月到五月,馬拉都在與溫和派的吉宏丹黨人(Girondins)大吵,他指控吉宏丹黨徒全都 是共和主義的秘密敵人,甚至在公共場合對吉宏丹黨人使用暴力。兩方相爭,第一回合,吉宏丹黨贏得勝利,國民大會命令馬拉必須在革命法庭上受審,然而革命法 庭受到激進派把持,早有定論,馬拉無罪獲釋,當他回到國民大會之時,聲望更隆。

1793年5月31日,曾經領導攻擊杜樂麗皇宮、九月大屠殺的法蘭斯瓦‧杭里歐(François Hanriot)受巴黎公社任命,成為巴黎自衛軍統帥,他第二天就到國民大會要求解散十二人委員會,驅逐所有的吉宏丹黨人,第二天,他下令巴黎自 衛軍逮捕所有的吉宏丹黨人。馬拉稱讚他為「祖國的救星」。此時,許多吉宏丹黨人開始逃出巴黎,向鄉下省份四散。


馬拉之死

馬拉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報應也很快來到。1793年7月9日,吉宏丹的同情者、認 為馬拉應為九月大屠殺負責、來自諾曼第康城(Caen)夏綠蒂‧柯黛(Charlotte Corday ) 來到巴黎。她投宿於旅館裏,在巴黎皇家宮殿買了一把晚餐刀,並且寫下了「對法律、和平之法國友人的演說詞」(Adresse aux Français amis des lois et de la paix )。7月13日中午,她去馬拉家敲門,表明她想提供諾曼第區吉宏丹黨人策動反攻巴黎的情報,沒有人應門。她傍晚時再去,這次有兩位送貨人也在門口,她與這 兩人一起進入馬拉家。馬拉泡在浴缸裏工作,他聽著科黛所提供的情報,一面寫下反革命的吉宏丹黨人名單,並且向她說明這些人將會上斷頭台。此時科黛從圍巾裏 抽出晚餐刀,插入他的胸膛,刺穿他的肺、大動脈以及左心室。他大叫:「救我,我的朋友!」(À moi, ma chère amie! )旋即身亡。這一刻,就是畫家賈克-路易‧大衛所補捉的畫面。

只可惜,大衛畫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謊言。在大衛的畫裏,馬拉所握的字條,不是要上斷頭台的人的名單,而是夏綠蒂科黛為了什麼緣由來訪的紙張,浴缸旁邊的小 桌上的字條寫著:「請把這五法朗的紙幣交給一個五歲孩子的母親,他的丈夫為祖國獻出了生命。」如此一來,這幅畫成為了表揚法國大革命的文宣作品。

(中國譯寫線上維基百科的人即以此畫將馬拉宣傳成無私的革命黨人。連結。)

後馬拉時代

馬拉被刺,科黛被捕,她被指定一位公設辯護人,即是大革命期間頂頂有名的律師克 勞德‧法蘭斯瓦‧秀佛-拉加爾德(Claude François Chauveau-Lagarde ),然而判決在審判尚未開始之前即已確定,革命法庭的庭長要求秀佛-拉加爾德必須以科黛是個瘋子來抗辯,以消除她擁有任何理想主義或者愛國心的暗示。在審 判時,科黛作證說她的行動完全是個人的,還說她殺死一人就會救一萬個法國人。此語似乎指涉羅伯斯比爾在路易十六上斷頭台時的說法。在馬拉死後四天,科黛上 了斷頭台。

科黛的刺殺行動並沒有結束恐怖統治,而且反而造成革命激進派對女性更加反感,成為路易十六的皇后,瑪麗‧安東妮特被送上斷頭台的原因之一。

而馬拉被刺,讓他在接下來的革命黨人主政的歲月裏變成聖人,畫家賈克-路易‧大衛的負責籌備他的盛大葬禮,國民大會所有的議員都參加;勒哈佛爾葛拉斯市 (Le Hâvre de Grâce)改名成為哈佛爾馬拉市(Hâvre-Marat)。而他的遺體在1793年11月25日被移到萬神殿,他的胸像在羅伯斯比爾推動去基督教化的 自然神論的時候,取代了巴黎教堂的十字架地位,簡言之,他變成革命派自然神教的聖人。然而,他這樣的地位也並沒有維持很久。在1794年七月所發生的熱月 政變之後,雅各賓派的領袖羅伯斯比爾被送上斷頭台。1795年1月13日,勒哈佛爾馬拉市再度改名成為勒哈佛爾市(Le Hâvre),此名一直用到今天。馬拉的遺體也在同一年從萬神殿被移出來,而他在教堂裏的塑像紛紛被搗毀。

雖然他的友人羅伯斯比爾被處死,畫家大衛幸運逃過一劫。並在拿破崙一世成為皇帝時成為御用畫家。然而到了1814年波旁王朝復辟,大衛因為曾經贊成處死路 易十六,自然為復位的路易十八所忌諱,他被捕下獄。然而大衛仍然試圖以他的畫筆來求得特赦,而路易十八也赦免了他,甚至提供宮廷工作給他。大衛卻決定自我 放逐到布魯賽爾。他在1825年死於布魯賽爾街頭的車禍意外。大衛的家人希望能將他的遺體運回法國,被法國政府拒絕,只能葬在比利時。而他的畫雖然也在法 國拍賣,卻只能賣到很少的錢。而《馬拉之死》這幅畫也只能放在一個小房間裏,必須特別申請才能參觀,以避免引起公眾的憤怒。今日,這幅畫仍然由比利時美術 館保存。

到了拿破崙三世即位,法國第二帝國的時期,革命激進派如馬拉,普遍被視為怪物,而刺殺馬拉的科黛反而變成法國的英雌。1860年,保羅-賈克-艾昧‧包德 里(Paul- Jacques-Aimé Baudry)即以此意涵,重新詮釋了馬拉之死,如下圖,馬拉很顯然變醜了,而科黛則成為愛國少女。



請點這 裏看放大圖。



台灣懸鉤子:會寫這篇,完全是受到夏馬教授在BBC2上的《藝術的力量》節目所感動。大衛我當然知道啊,可是過去沒有一個老師這樣談他的作品。更是因為這 個電視節目,而第一次聽到法國國歌,馬 賽曲(請按連結收聽),體悟到這首歌是多麼血腥殘暴。(中文翻譯在這裏)。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