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6月24日 星期四

制式化的大學教育

王國羽


過去十幾年台灣教育改革,除國民中小學的教學方法、課程、升學方式等改革之外,同時,教育部對大學鬆綁與各種讓大學自主的改變亦同時進 行。十幾年下來,我們累積了一些大學教育改革的經驗,這些經驗應該可以好好的拿出來檢視與討論。

任何改革或是改變,都要問改革的目的是甚麼?方向在那裡?當年大學教育的鬆綁與改變,是為了讓大學有更多的自主空間,進行自我管理,以 便各大學發展各自特色,同時希望讓大學教師享有更多的教學與研究的自由。那麼這個看似簡單的目標,我們究竟達到了沒有?
要回答這個問題,就要從目前正在進行的各種大學制度與內涵說起。在學術界心照不宣且不言而喻的事實是,研究比教學重要,學術比教書來得 有價值,雖然每個大學的任何宣傳品都告訴有興趣的學生,大學是如何的重視教學。實際的運作與制度,大學鼓勵研究、學術成就都要多過教學。在大學教師養成的 過程中,先考慮的是學術研究的潛力,而不是這位新科博士是否有將複雜的概念傳達給學生的能力。
說穿了,能教書、能與學生互動、能有創意的教學能力,並不是整個大學看中的重點,重點是研究與發表的能力。可是,許多能做研究的老師也 發現,在實驗室中,往往不能找到合適的學生協助研究的進行。回頭看來,如果長期的忽略教學,又如何能培養出下一代具有研究能力與熱忱的學生呢?這是在微式 層面,就個別老師與大學本身運作的過程與看到的後果。研究工作成就了個別教師,卻無形中犧牲學生的培養與教育,這是大學改革的微式層面問題。
巨視層面,延續上述重研究輕教學的心態與趨勢,大學都希望自己能成為所謂「研究型大學」,這個類別所代表的是學術的桂冠,教育部給的經 費不同、資源不同、老師的心理也不同,每所大學都以能成為研究型大學為目標。在這個目標下,發明各式各樣的獎懲制度,採取棍棒與蘿蔔並進手段,將所有的教 師與系所朝向一個單一目標前進。
很少人回過頭去看,所謂研究型大學的真正的意義是甚麼?難道研究型大學的教師就可以不負責訓練學生與教學了嗎?大學的目標除研究之外, 教育的部分逐漸稀少,這樣的發展真的可以讓台灣的大學生具有競爭力與視野嗎?大學教育的改革,結果讓各個大學失去特色,每間大學都類似,將來我們將有可能 出現一百六十個,各種、各級以追求學術卓越為目標的大學,但是未必這些大學能教出對社會、人生、學術等有使命與熱忱的學生。因為在學生的學習過程中,學生 們看到也體會到所謂的學術研究是怎麼回事?
整個改革過程,我們參考想像的對象都是以其他國家的例子為主,每位參與者都曾有過海外的留學經驗,有的甚至在國外大學教過書。但是當有 一天成為決策者時,每個人過去有限的經驗與視野,都成為不得了的創見與遠見,都以將目前制度帶往自己過去有限經驗中的部分去發展為參考。但是沒有人願意承 認,即使過去在其他國家大學的經驗中,不過是國外大學中間的一位教授,只負責其中的實驗室或部分的教學等任務。
當教育改革讓大學有更多的自主空間時,各大學掌握權力者,所發展出視野侷限的手段與方法,在大學自主的大前提下而洋洋自得,因為教育部 鼓勵的是研究學術的表現,將這些表現無限數量化,成為單一指標,每間大學能發展的路是愈來愈窄。大學教育成為另一個台灣的奇蹟,面對台灣多元社會與價值的 現狀,大學卻是走向單一價值與目標的設定與發展,當我們社會允許各種不同意見的論述與討論,過去十幾年間,我們何曾坐下聽聽或鼓勵大學教師說出內心的想法 與意見。
在這場無聲的大學教育改革過程中,社會付出的成本不可計數:學生付出的代價也不可轉換,大學付出的代價是不斷下滑的社會參與,與創造出 無數埋首研究卻愈形孤單的教師。
改革結果成就的是短期的數量增加,卻無法長期的養成需要時間歷練、沈澱、思索、成熟的學者,大學教師在這個改革過程中,成為點點計較、 分分必爭的工匠。在我們以台灣經驗為傲之時,這樣對教師的要求與評鑑方式,也可能是另一種世界奇蹟,不同的是後者奇蹟的創造,卻是與社會多元價值背道而馳 且閉門造車的後果。
(作者王國羽╱中正大學社會福利學系副教授、澄社社員)
【民國93年5月10日 自由時報】 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